走出餐厅后,李修握他的手,用恳切的语气,希望他明天再走。宁游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在餐桌上李修一直没有回应他,这让他感到十分忐忑,李修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,宁游清又能如愿以偿了。
餐厅离李修的公寓有些远,因为时间还早,他们沿街并肩慢慢走回去。宁游清自顾自地认为李修接纳了他“不再联系”的建议,心情放松了下来,他觉得他们都会拥有光明的未来。
“毕业之后我还想继续念书,不过学校和专业……”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,但相信着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“c大很好,还好你最后去了。”
宁游清感慨着,他的心里装着“好学校”和“未来”,总思索着前进的步伐,这一点倒是没变过。
李修的回应很少,也不显得突兀。宁游清的语气和脚步都变得轻快。他想这是和李修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,要讲一些轻松但值得纪念的话题,极力想达成好聚好散,留下可供回忆的片段。
李修在路上接到宁礼臣的消息,他刚落地洛杉矶,会去公寓找他,有些公司的事宜想要和他商谈。
近几年宁氏的发展呈衰落之势,宁礼臣非常心焦,尝试将部分产业转型,但收效甚微。大环境不如从前了,宁礼臣挥动不了江山了,他想让李修来接,发现自己连亲儿子都挥不动。
李修一声不吭地跑到美国来,没有住宁礼臣的房子,自己租了公寓。他万事不和宁礼臣商量,宁礼臣没有和他计较,给他提了辆车放到车库里,以示宽容与亲近。
结果李修没有回过一天他的房子,车在车库里落了灰。
后来宁礼臣发现李修自己开了个公司,做了咨询行业,和他上学学的东西毫不相干,想必是在校认识了合伙人。宁礼臣嗤之以鼻,觉得只是玩票。
再后来,李修退出了公司,在加州专心学业。他买了车,和宁礼臣送他的那辆是同系列新款,原来宁礼臣送的是李少喜欢的东西,只是他从不把宁礼臣放在眼里。
宁礼臣不知道该拿李修怎么办,意图天长地久,慢慢软化。李修不想和他谈家庭和亲情,他就谈公司和行业。他暂时不想回国,宁礼臣就飞过来,维系父子之间的交流。
父爱如山。
他给李修发了消息,李修没有回复。宁礼臣坐在车上,驶向李修的住处。他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面容,即使天色已暗,他也从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苍老,如何装扮都掩饰不了的心力交瘁与疲惫。
宁礼臣以前是很注重外貌的人。他会定期保养自己,以维持体面有风度的形象,他杜绝一切丑态,关于公司和家族的流言也让他心里长了根刺。
因为心思过重,不再意气风发,宁游清出走之后,和李修的相处也是一桩难题。这几年宁礼臣明显感到自己老得更快,他时常皱眉,眉间留下了深刻的纹路,再也无法平复。
宁礼臣的手放在扶手上,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皱纹,心想要不要去打几针肉毒,修整一下。
路上车不是很多,司机开得很顺畅。宁礼臣在后座上出神,突然看到一闪而过的街角有两个熟悉的背影。
他的目光追随而去,但因为那两个背影在横过去的拐角处,车向前开去,宁礼臣只有一瞬看到他们。他心生疑窦,不太能够确认,拿起手机,给李修打了个电话。
一阵忙音,李修没有接电话。
宁礼臣放下手机,叫了司机一声,想让他调头走刚才那条路,说到一半,又觉得有些麻烦。
司机握着方向盘,答道:“董事长,这里在修路,要再往前走二十分钟才能调头了。”
宁礼臣打消了这个念头,让司机按原定路线继续走。他在车上接了个电话会议,到了李修的住处,又留在车上开了半个小时的会,最后把在街上看到的让他有些不快的景象给忘记了。
他看到的那两个背影,很像李修和宁游清。宁游清走之前的两年,他和李修的关系变得很亲近,那时宁礼臣没有很在意,只是嘱咐宁游清别太把李修当回事。
现在李修也不太把他当回事了。
也许是看错了。宁礼臣想,现在这两个人毫无交集,以前他总觉得宁游清达不上他的要求,现在倒发现他的优点——消失得很干脆,没有半分音信。
宁礼臣开完会,又给李修打了电话,这回李修倒是接了。
其实宁礼臣心下不满李修对他的怠慢,但这个亲儿子足够优秀,有足够的资本乖戾自傲。天资过人的人必定不是寻常性格,宁礼臣是很认同这一点的。
李修在电话的语气依然很冷漠,宁礼臣告诉他自己来了,看消息了没有,李修只用一个“嗯”回答。
“你在哪里?我到楼下了。”宁礼臣耐着性子和他说。
“你上去吧。”李修回道,随即挂了电话。
他对宁礼臣永远都是这样,冷淡得不如对待司机。宁礼臣还要猜他话里的意思,听着不像在家。
挂了电话之后,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,是蓝可怡的电话,她精神不太好,问宁礼臣什么时候回国。她想换个心理咨询师,总觉得胸口闷。
这对于宁礼臣来说是重要的事。他花了一段时间安抚蓝可怡,说给她带礼物,珠宝和新衣服都买,等他回国之后,带她去新西兰修养。
等蓝可怡在电话里终于心情好一些,宁礼臣才挂了电话。他下了车,进了电梯,去李修的住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