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是用一把没出鞘的刀。
储亦尘觉得他是瞧不起自己,但明月夜摇摇头说:“不想杀人,不欲出鞘,点到为止。”
于是储亦尘的刀也不出鞘。
那是储亦尘这辈子输的最快的一场比试,三招之内便已经落败,比试结束之后温若尴尬的站在两人中间,扶住自己,目光投向明月夜。
那人还是淡淡的,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像看向一只蝼蚁,仿佛自己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。
落败者很不甘心。
因为这一场比试,储亦尘有了心结,总是想再与明月夜一试,但后来他听说明月夜杀掉了另一个独步天下的江湖高手,便觉得,这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。
——他前一段时间才与那人比试过,还受过指点觉得顿然开悟,但明月夜居然已经可以杀了那人了,这将他前些时候受到的指点置于何地?
温若不知他的心结是什么,只觉得他是不是练武成痴,急于进步,不停的安慰他,陪他练刀,甚至于后面大病一场——这让储亦尘觉得很愧疚,终于收敛了许多。
直到某一天,城中传来明月夜堕崖身亡的消息。
事情来得太突然了,温若哀伤友人故去,当即大病一场,他也惊了,确认三番后才相信,那个少年是真的死了。
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?
然而也是因为这件事,温若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,为了帮助温若,储亦尘无暇再想这么多,尽心尽力帮助他处理事宜,直到有一次——
那是一次酒席间。
明月夜已经死了三年。
他与几个江湖人士在一起喝酒,其中有一个人提到了当年的事。
那些人感叹着这样天才的一号人居然英年早逝,最后话题一转,提到了储亦尘。
有人笑吟吟说:“想当年,唯有储兄可以和明月夜一争高下。”
储亦尘的脸色变了变。
又有人说:“如今明月夜已经死了,那这天下第一……”
一个人接话:“自然是储兄了。”
有人笑了一声,将一杯酒饮尽:“只可惜那榜上……”
储亦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。
他道:“人都死了,又算个什么东西?”
众人笑作一团,都说着“极是”,互相又来干杯。
突然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一人用力踢开,所有人都看向门口,惊奇这人的胆大与狂妄,又觉得是不是谁喝多了。
可却看见一红衣少年,着红衣,外罩鲛绡纱,在灯光下如鱼鳞,又如阳光下的湖水波澜,光彩夺目。
他长得很英俊,带着些娃娃脸与少年的痞气,一双眼微微垂着,表情很散漫的大摇大摆就走了进来,衣襟之上甚至还别了一只新开的桂花。
桂花是在主人家的院子里摘的。
有人问:“来者何人?!”
那红衣人便懒懒散散答:“春风殿,陆绯衣。”
场内有一瞬的停滞,主人也走了出来——他并没有邀请陆绯衣。
然而秉持着来者即是客的礼节,他还是上前一步:“可是来喝酒?”
“否。”
彼时陆绯衣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坏,但已经崭露头角,他一脚蹬在旁边一张凳子上,手臂枕着膝盖,微微歪着头笑了:“来杀人。”
来杀人。
这三个字轻若鸿毛,置地如雷霆,听得人心中一惊。
主人也是面色一冷:“我这里没有你要杀的人,年轻人休得狂妄。”
“既然是年轻人,狂妄又如何?”陆绯衣笑吟吟:“总比老不死的强。”
众人哗然。
这场宴会的主人在江湖之上颇有地位,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了。
因此主人也是一声冷笑:“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“都不吃,什么脏东西都拿给我?”陆绯衣道:“我来这里只为杀人,若你拦我,一起杀。”
主人说:“我在这里,你就一个人都不能杀。”
陆绯衣:“你不让?”
主人说:“我不让。”
陆绯衣于是抚掌而笑:“好,好极了,那我便一起送你归西。”
杀人,是很常见的,江湖上天天都有人在杀人,当然,也天天都有人在被杀。
年少轻狂年轻气盛的人也是很常见的,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心比天高?
彼时,他们都不知道陆绯衣要来这里杀什么人,但如果打起来,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。
不过他们也不信陆绯衣能杀死面前这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前辈——若按照年岁来说,那主人都可以当红衣青年的爹了。
因此大家都在看戏。
要看他血溅当场,众人好以血助兴。
高歌舞剑,不亦乐乎?
——这便是江湖。
然而……
血溅当场是有了,但不是陆绯衣,而是酒席的主人!
没有人看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出手,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一人殒命了,头颅跌落在地到了剩下一人的脚边。
红衣人“啧”了一声,将其踢远。
而后,剩下那半具尸体也如山石轰然倒塌,血溅到了一些人的杯子里,溅到了陆绯衣的薄纱衣上,然后快速滑落,滴血不沾。
几乎是同时,席中有一人站起身来快速朝着门口跑去。
陆绯衣不急不慌,红色的丝线却已经飞了出去将人彻底钉死在了门上,血如花般绽放,美得令人心惊,令人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