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蒙蒙的天,乌云笼罩,风雨欲来。
方惜亭驾着车,紧踩油门,还没驶离巷子口,豆大的雨点,就“噼里啪啦”全往下砸。
大雨势态猛烈,又有水汽凝结,地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雾,景色变得朦胧模糊。
前置挡风玻璃处的雨刷器,必须连续不断的运作,才能勉强视物。
而家里这辆代步车老旧,使用时间长,各方面性能都有退化和不足。
发动机轻微异响,隔音效果很差,更雪上加霜的是,搁置在家许久,油量本就不健康。
自己今早出门检查车况时,还念叨着要记得加油,结果东奔西走一整日,最重要的事情,反倒被抛诸脑后。
这时小车闹了脾气,直接罢工。
所幸是,方惜亭提前察觉动力不足,在车辆彻底停摆前,一个猛甩停到路边,油门彻底失灵。
他试图拨打了好几个救援电话,但对方都表示,要等雨停之后才能赶到。
可他哪有那么多时间等。
谢序宁关关难过,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。
方惜亭望一眼窗外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果断推门而出。
室外狂风暴雨,瞬时将人浇了个湿透,脱离铁皮壳子的庇护所,雨声不再沉闷,整个世界的音量,都像是被人突然调高到90%。
大风阻拦去路,吹得人脚底踉跄。
密集的雨势像钢珠一样,落在脸上,砸得人生疼。
方惜亭紧咬牙关,顶住强风,小心挪步至后备箱处。
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把雨伞,谁知刚撑开的瞬间,骨架被风掀翻,伞柄脱手,伞身螺旋升天。
周遭刺耳的鸣笛,晃眼的远光,肉身抵挡风雨,无助到极致时。
又隐约听闻不远处,被雨水打散的低沉嗓音,在冲着他大喊:“方惜亭,方惜亭……”
那是谢序宁的声音,带着急促和担心,蒙上一层水雾汽,也仍旧清晰可闻,极易分辨。
方惜亭短暂失神,回头却找不到焦点,迷茫无助的视线,分散在灯火璀璨的空荡街头。
猫儿喃喃地喊:“谢序宁……”
他知这里是从家到市局的必经之路,如果自己赶得不及时,谢序宁先行离开,没回租住地,而是选择朝家的方向走,那么他们就必然会在这条路上再次碰面。
方惜亭连续后退,四下张望:“谢序宁、谢序宁……”
他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人,明明决意要在第一时间,给足对方全部的安全感。
却没想到,还是让他一个人迎着风雨,走了那么长的路。
“谢序宁……”
暴雨的街头几乎没有行人,零散的几辆小汽车,溅着水从自己身旁飞驰而过。
就在方惜亭努力也寻不到人的当下,正要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,忽然又听见耳畔传来一句。
“方惜亭。”
加重加粗的脚步声,和低沉的嗓音一起靠近,触手可及。
方惜亭猛地回头,过路车灯远光直照眼底,他下意识地闭眼,又听见慌乱急促的喇叭声在不停的提醒避让。
这期间被大雨糊了眼,自己看不见、听不清,踉跄着后退,又险些摔倒。
电光火石间,被人一把握住手臂,滚烫的指尖用力拉回,堪堪避开一辆急行载货车。
方惜亭埋头撞进男人怀里,鼻尖酸麻。
对方的呼吸、心跳、体温,所有触感,都那么熟悉。
虽然心里百分百确认,是他,没错,但自己还是立即抬头。
直到下一秒,看清谢序宁的脸,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全部委屈,才通通一涌而上。
两人站在大雨里对视,男人紧握他肩侧的指尖,略微发着些抖。
谢序宁眼底里的慌张、惊恐、无措、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,倒像刚刚从车流里逃出生天的人,是他自己。
方惜亭两眼通红,心头绞痛,在意他的情绪,不顾一切地沸腾起来。
心里明知谢序宁没错,可仍忍不住打他两下,又抓住那男人的衣领口,带着嘶哑的声线质问:“为什么不接我电话?”
半个小时的路程,无人接听的机械提示音,每一秒的等待,都那么煎熬。
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?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,我是怎么过的?”
“哪有人求完婚,一觉睡醒,音讯全无?”
“你没事的第一时间,离开审讯室的第一时间,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报平安?”
“为什么要一个人淋雨,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街上走,为什么不等我来接你?”
积压已久的情绪,在这一刻完全爆发。
但方惜亭紧拽住谢序宁的双臂,却半点没有松开,还要等他回答。
男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,想不起来手机在哪。
他记得自己懵懵懂懂离开监察组的时候,好像就是这样两手空空。
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,他得知家里遇到麻烦,犯了小人,还牵连父母。
那姓马的造谣母亲这些年,事业发展一帆风顺的原因,是有父亲以权谋私,在背后推波助澜。
说他父母离婚、分居,也是掩人耳目,实际背后运作,私下里沆瀣一气。
又指控自己没有真才实学,却能在市局作威作福,平步青云,比同期警员升得都更高、更快,全家人都是蛇鼠一窝。
但实际有关这部分的调查,自己的中高考成绩,大学专业课老师评语,包括进入刑侦支队以后的工作经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