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场演出算是你们新人的第一次正式亮相！都给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！”moi敲着桌子，“有什么不懂的，找在座的随便问，必要的时候拿点好吃好喝的贿赂一下，包教包会！”
    底下顿时又一阵笑。
    “喂喂喂，能不能别把我们说得这么肤浅！”那个玩术力口的前辈嚷了一句。
    “就是，我很有原则的，”旁边另一个前辈点头道，“起码得一顿烧烤！”
    姜乃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，低声应了句“好”。
    余光不经意间往旁边瞥，那个少年依旧低着头，划着平板，只偶尔在moi提到新人安排时才抬一下眼。
    谢峰不时也会凑到他身边耳语，但顶多微微点下头，就再没别的反应。
    姜乃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。
    他既不叫林熙，也不叫李熙。
    而是蓝熙，蓝色的蓝。
    这个姓氏不常见，谢峰介绍的时候，好几个前辈都没反应过来。
    蓝熙是被谢峰引荐进来的。
    19岁，大二在读，不是科班出生，从初中就在写原创音乐，作品投过不少音游和厂牌的征集，但都落选了。
    现在在谢峰名下的那家livehouse兼职dj。
    虽然他不怎么吭声，但会上每次提到新人，话题总绕不开他。
    无非是那张实在太惹眼的脸。
    坐在这会议室里的，个个实力强悍，可到了蓝熙这，就只剩一句“美貌”。
    连谢峰话里话外，也像是在说，他只是个漂亮的花瓶。
    姜乃看着他，莫名想起了大学时候的自己。
    那时李程参加了校摄影社，软磨硬泡地求着他来当模特。
    “这是姜乃，我发小，兼专属模特！”李程总是这么大声介绍。
    大家也很给面子地鼓掌欢迎，还有几个学姐夸他长得好看。
    可话题一到什么景深、焦距、iso，他就完全插不上话了。
    于是只能坐在旁边当个花瓶。
    本来也是来当模特的，模特不就是被拍的花瓶吗？
    有李程陪着，他倒也没太介意。
    但其实那种感觉，并不怎么好受。
    后来某次摄影会结束，有个挺合他取向的学长凑过来，半开玩笑地问他：“你是不是喜欢男生？”
    姜乃当场就愣住了。
    “还真是啊？”对方笑了一下，“我就说我没感觉错。”
    “诶，你觉得我怎样？我看你还挺可爱的，是个0吧？”
    带着玩味的上下打量，不远处几个应该是他朋友的学长凑在一起低声说话，时不时瞥他一眼，然后低头嗤笑……
    姜乃本来就不擅长应付这种社团活动，要不是李程，他根本不会来。
    那学长还在说，可姜乃已经听不清他说的内容了。
    那些视线就像无数的冰针，毫不留情地向他刺来，刺得他手脚发凉，却又无计可施。
    “你笑你妈呢？！”李程突然吼了一嗓子，“怎么？看上我家小乃了？我警告你，别想蹬鼻子上脸！就你这货色，要脸没脸，要身材有赘肉的，咱！看！不！上！”
    “哈？妈的死给，别出来恶心人行不行！”
    李程眼珠子一瞪，二话不说抡起他新买的相机，“哐”地一下砸在了那人头上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小乃同学？”
    “啊……啊？”姜乃猛地回过神。
    “开会分神不是好习惯哦！”moi挑眉看他。
    “啊……不好意思。”姜乃耳根一热。
    moi轻咳两声，把话题拽回来：“啊——再强调一遍！聚会是这周日，16号！别又给我记成下个月的16号了！”她敲敲桌子，“到时候会有几个合作方和赞助商的代表过来，算是半个商务局，各位爹千万别鸽！”
    底下顿时一片唉声叹气，每声“知道了”都拖着长音，满满的不情愿。
    姜乃却在听清那个日期的瞬间，心里咯噔一下。
    2月16号？
    怎么偏偏在生日那天……
    “包括两位新人，”moi指了指他和蓝熙，“挺重要的，非必要不准缺席哈！”
    “啊？”姜乃一惊，忙抬起头，“我……那个……”
    话没说完，旁边的华哥在桌下轻轻碰了下他的腿。
    “怎么了小乃同学？”moi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迟疑，“那天有事？”
    姜乃愣了愣，抿住唇，把后半句的“可能不太方便”咽了回去。
    “没事……”
    moi点点头，没再多问，转而看向其他人：“最近社里有谁要发歌或者有项目上的，趁人齐，都吱一声，互相蹭蹭热度。”
    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，有发ep的，有给游戏做ost的，还有准备虚拟主播形象的，热闹得很。
    姜乃垂下眼，摩挲着手机边缘，默默压下心里的失落。
    生日……现在也只能把所有安排都取消了。
    他自己其实没关系，毕竟是工作，而且往年过生日，也没那么多要庆祝的，吃个小蛋糕，李程送他一份小礼物，妈妈给个大红包，结束了。
    但今年不一样。
    这是他在广州的第一个，也是和陈君颢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，意义非凡。
    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陈君颢说。
    陈君颢会不会很失望？
    说好了要一起庆祝，要做点有意义的事，结果到头来，自己先失约了。
    而且接下来……至少一个月，恐怕都很难再像生日这天一样，有一整天的时间陪在他身边。
    那家伙肯定会大大咧咧地傻笑着说没事，可背地里，不知道要抱着小被子委屈成什么样。
    看着潇洒，心里其实也敏感得很。
    姜乃喉结滚了滚，默默叹了口气。
    华哥轻轻碰了碰他胳膊，低声问：“你最近弄的新曲，不说么？”
    姜乃愣了一下：“我……我自己随便写写，不用那么正式……”
    华哥看了他一会儿，只“哦”了一声，没多说。
    “行，有需要社里资源支持的，到时跟maggie说哈！”moi说完最后一句，拍拍手站起身，“ok，正事到此结束，嗨皮时间到！位置我订好了，烧烤啤酒走起！”
    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和笑闹。
    大家开始收拾起东西，三三两两约着一块走。
    华哥起身看向姜乃：“你去吗？算是给新人接风。”
    姜乃犹豫了一下，摇摇头：“不了，家里……还有人等我回去吃饭。”
    “行，那你自己小心。”华哥没多劝，拍拍他的肩，跟着人流走了。
    谢峰也站了起来，手很自然地搭在蓝熙的椅背上，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。
    蓝熙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站起身，跟着谢峰往外走。
    姜乃不想跟他们打照面，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东西，磨蹭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离开。
    他摸出手机，给陈君颢发了条消息。
    -结束了。
    -那我炒菜，饭快煮好了，等你回来就能吃。
    陈君颢回得飞快，还跟了个巨大的360度旋转爱心。
    这爱心转得没心没肺，还带着点傻气，可越看，姜乃心里就越不是滋味。
    他叹了口气，干脆按熄屏幕，闷头往外走。
    b社的地盘还挺大，几乎占满了这一整层，分区绕来绕去的有些复杂。
    姜乃凭着记忆往门口走，拐过一个弯，路过一间虚掩着门的录音室时，隐约听见里面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。
    “……让你去你就去，哪那么多废话！”
    “我不想去……那种场合……”
    是蓝熙。
    他声音干净，却透着一股冷，仔细听，能听出底下一丝紧绷的涩意。
    姜乃脚步顿住了。
    他不想偷听别人墙角，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，进退两难。
    “什么场合？”谢峰的声音透着不耐烦，“又不是让你去卖，跟几个前辈喝两杯酒，能要你命？”
    里面沉默了几秒。
    “我……不是个只会给你撑场面的花瓶……”
    “花瓶？”谢峰嗤笑一声，“你别忘了，是谁把你从那个小破酒吧里捞出来。我给了你机会，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    没有回应。
    忽然，里面传来一声“砰”的闷响，像是有东西被用力掼在了墙上。
    紧接着，是蓝熙短促的一声惊喘。
    “宝贝，听话。”谢峰声音黏糊糊的，像发霉的果酱，带着令人不适的狎昵，“你也不想我在你的‘圣地’里‘教育’你吧？”
    “呃……”
    “好好表现，”谢峰接着说，“你向我证明你是个‘乖孩子’，我才能把你想要的‘奖励’给你，不是吗？”
    “那我的曲子……排名……”蓝熙的声音显得吃力，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，“还有……照片……”
    “那要看你的表现能不能让我满意，嗯？”谢峰轻飘飘地打断了他。
    里面再没说话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