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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    “是。禀父皇,前些时日京城内有一名赵姓举子因不堪学业压力而跳河自尽。儿臣听闻后深表痛惜,原想派人去关照一下他的后事,却不想料目睹了一群书生捏造谣言的全过程。”
    “那群愤世嫉俗的书生在坊间大肆传言,说赵生之死实乃受皇家逼迫。皇家打压寒门仕途,意图垄断朝堂。此等无稽之谈,儿臣听了岂能不愤慨?!”
    楚明慎说着双手呈上一封奏折:“涉事者数十人姓名,儿臣已尽数列于奏章之上。恳请父皇明鉴!”
    明淳帝抬掌重重拍在御轼之上,愤然道:“竖子尔敢!”
    大殿内的臣子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:“陛下息怒——”
    楚明慎跟着跪下,一派诚恳道:“父皇息怒。若是为蝼蚁之辈气坏了您的龙体,儿臣万死难承其咎。”
    “皇儿有心了。”明淳帝略一挥手,“都跪着做什么?起来吧。”
    “此事便交由太子查办,名单所列之人,一个都不能放过……”
    “父皇。”楚明湛刚站起身,便骤然出列,深深作揖:“恳请父皇三思!”
    明淳帝话语被打断,不悦道:“老三这是何意?”
    “父皇恕罪。”楚明湛道,“儿臣只是觉得,不应如此草率地决定一众举子的性命。大理寺办案尚需证据,若单凭皇兄一面之言就轻易定罪,恐难以服众。”
    楚明慎冷笑一声:“皇弟,我知你一向对我有意见。可事关整个皇家的清誉,理应大局为重。若有不轨之人因耽误了时间而逃脱,以至未能成功被查办,你担得起这个责吗?”
    皇家兄弟阋墙的那点子腌臜事就这么被楚明慎拿到台面上来说,殿内不少老臣都为此捏了把汗。
    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原打算站出来与楚明湛一道请命,此刻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,生怕被楚明慎也扣上这么顶帽子。
    楚明湛再怎么说也是皇子,就算触怒了帝王也起码性命无忧。他们这群草根可就不一定了,更何况这个话题本就容易引火烧身。
    “够了。”明淳帝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龙座之上传来,训斥道:“朝堂是你们兄弟俩瞎胡闹的地方吗?”
    二人异口同声:“父皇恕罪。”
    明淳帝揉了揉眉心,一副没眼看的样子:“此事不必再议。太子的心思朕明白,老三的担忧也不无道理。此事便交由大理寺查办。”
    “大理寺卿薛平何在?”
    “臣在此。”一位留着胡子、看着颇为老道的中年人迈步走出。
    “此事你全权负责,若有需要太子和老三帮忙的地方,尽管找他们。朕给你七日时间,七日后,给满朝文武及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。可能做到?”
    薛平恭敬地行了一礼:“臣领旨。”
    “至于你们两兄弟……”明淳帝的目光转回楚明湛和楚明慎身上,接着道:“若真如太子所言,因查案而给了歹人以逃跑的时机,老三你便免不了受罚。而若真是太子偏听偏信,冤枉了寒门举子,你也自去领罚。”
    “可还有异议?”
    “儿臣遵旨。”楚明湛率先道。
    楚明慎压着火看了楚明湛一眼,也只得应道:“儿臣遵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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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先发制人,倒打一耙。”
    从宫里出来,谢临背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,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挲,这是他思考时会有的小动作。
    他看向温聿珣,似笑非笑道:“这般伎俩,侯爷早有预料吧。”
    “阿晏不也早猜到了吗?”温聿珣回看他,直视着他的眼睛:
    “如今太子要破局,便只能兵行险招。”
    “楚明慎如今正是急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呢。他现在唯一的倚仗就是陛下对他的宠爱。”
    “除此一搏,别无他法。”
    温聿珣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,靠回椅背上,随手捻了谢临一缕头发把玩:
    “这路不是回侯府的,去哪?”
    马车驶过一段凹凸不平的路,车身颠簸了一瞬。
    温聿珣指尖力道一下没把控好,扯得谢临头皮生疼,轻轻抽了一口气:
    “嘶……”
    后者狠狠拍开他的手,冷冷道:“温执昭,手闲不住可以剁了。”
    温聿珣愣了一瞬,而后迅速抬手揉上谢临头顶被自己扯疼的位置,凑近吹了一口气,心虚又心疼:
    “抱歉阿晏。”
    谢临按下他的手,慢悠悠道:
    “侯爷这声抱歉,可比我的‘谢谢’还难得。”
    温聿珣指尖微动,下一秒便听谢临已经岔开了话题,淡淡道:
    “的确不是回侯府的路,我们去找阿蕴和陆怀远。”
    意识到谢临是在回答他最初的问题,温聿珣略微思索
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    谢临接过话头:“大理寺不是要查案吗?那我们就给他送个证人上去。”
    温聿珣心中了然:“我明白了。这几日我会加派暗中保护阿蕴他们的人手,确保他们万无一失。”
    “还有一件事。”温聿珣顿了顿,接着道。
    “阿晏觉得秦牧会把我们胁迫他、让他和盘托出的事告诉楚明慎吗?”
    谢临愣了愣,随即轻笑着慢条斯理道:“侯爷是不知道你那一剑,对于常年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来说,威力有多大?”
    “拜那一剑所赐,秦牧定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。”
    “他有没有机会去禀告楚明慎是一回事,就算他遣人去送消息,有没有那个胆子又是另一回事了。”
    谢临目光幽冷,轻声道:“毕竟谁又能知道,楚明慎若是得知他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是会为拉拢世家继续帮他解决呢?还是索性放弃他,将他一脚踹开呢?”
    “秦牧不敢赌。”谢临笃定道。
    随着话音落下,马车也渐渐停了下来,停在清麓书院的门头前。
    谢临踏进书院,步履未停径直走到谢蕴的斋舍前,叩了叩门,唤道:“阿蕴。”
    屋内顿时传来一片叮铃哐啷的响动声。
    片刻后,谢蕴开了门,兴奋地扑上去:“哥!”
    没几秒,谢蕴瞥到了站在一旁微微挑眉的温聿珣,攀着谢临肩膀的手顿时放了下来,乖巧道:
    “咳……侯爷。”
    第15章 朽阙灯晦
    “怎的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?”
    谢临抬手拍了拍谢蕴的后脑勺,后者下意识挺直了腰杆。
    温聿珣见状轻笑:“你哥说得对,我不吃人。”
    谢蕴撇撇嘴,心道,也不知道是谁刚刚站在旁边浑身泛酸味。
    她这么想着,面上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领着两人进屋:
    “你们怎么来了?是有什么新进展了吗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谢临喝了口茶,淡淡应道:“正要跟你说这事。”
    谢蕴眼睛瞬间亮了:“那你们等会,我去叫陆兄来,一道商议。”
    说着她抬脚便要往外走。
    “慢着。”谢临叫住她。
    “姑娘家家的,你这闺房就随便任由他进?”
    谢临语气谈不上凶,却自有一番严厉,让谢蕴瞬间仿佛置身幼时被他考查功课时的情境,头皮发麻。
    谢蕴僵着身子回过头,咽了咽口水,软下声音去扯谢临的袖子,求情道:“哥……那我不是以男儿身示人吗?总得合群些。一个普普通通的斋舍,不让这个进不让那个进的,像什么样子。”
    她说着没忍住又嘀咕道:“不止陆兄,你和侯爷不也进来了吗……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她便瞪大眼睛,像是突然想到什么,不可置信道:
    “等等!你跟侯爷说了我是女……“
    “谢临!”她气急败坏地一跺脚,“你日日叮嘱我不许和这个说不许和那个说,结果自己转背就跟人说了?!”
    “你们俩才认识多久?!两个月有吗?”谢蕴越说越生气,失望又委屈地叫道:“哥……”
    “行了别演了。”谢临抬手帮她理了理撒泼打滚时弄乱的头发,淡淡道:“招数和小时候一样。一心虚就顾左右而言他,转移话题把过错都推给别人。”
    谢蕴不服气地正欲反驳,却听谢临道:“我没说过。他怎么知道的,你去问他。”
    谢蕴闻言下意识看向抱臂倚在门上的温聿珣,正好对上了后者似笑非笑的视线。她缩了缩脖子,顿时蔫吧了。
    谢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心道,还真是一物降一物。
    温聿珣对上他的视线,笑意更深。
    “去找陆怀远吧。带他去我之前的学舍旁边那处偏殿,一会我们过去议事。”
    谢蕴如蒙大赦,脚底抹油般跑了。
    待她离开,谢临也转身走向门口,路过温聿珣时睨了他一眼:
    “走吧侯爷。热闹也看够了吧?该去谈正事了。”
    温聿珣跟在他身后,打量着回廊处的景致,状似不经意道:
    “阿晏之前的学舍也在附近?等会顺路去看一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