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屋子里全部的?影都与祂相连,仿佛是祂裙摆的?一部分...
我?从窗户反光里,第一次看到祂的?表情这样愤怒,红唇紧抿,却还是记得不睁开眼睛吓我?。
那些影子就在祂身后游动起?来, 一条条、一道道, 扭曲如水底的?藻。
椅子被?转了过来, 祂就在我?面前。
祂站着我?坐着,我?需要抬头看祂。
“露露。”温柔、压抑着怒火的?声音响起?。
我?愣了一下, 只因这声音并非来自关兰,也?不是我?脑袋里产生的?幻听。
就像梦境中那样,祂凝聚成人形, 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个落在地上的?影子。
浓墨似的?,令人不安的?黑。
“露露。”祂急切地伸手?,却只是捏住我?上衣下摆的?一小块布料。
电话里, 关兰问我?:“露露很累吗?今天怎么?这样安静?”
“没?,就是忽然想?起?梦里的?事情,现在还没?回过神来,一会儿应该就好了。”
影子正牵着我?的?衣摆,还轻轻晃了晃,我?顾不得她,随口乱扯。
影子海藻般的?长发像被?鼓风机吹动一样胡乱飞舞,祂太黑了,我?看不清祂的?神情,却知道祂是愤怒的?。
这样愤怒,这样...小心。
祂像是小孩,怒气已经外露得这样明?显了,还要拉着我?的?衣摆告状,生气又委屈。
我?将?自己这边的?手?机话筒关闭,确保关兰听不到我?的?声音。
这才面向祂,我?问:“你可以告诉我?,你是谁吗?”
其实我?还是害怕的?。
哪怕梦境再真实,现实里见到这样的?场景,又失去幻觉作为借口,作为普通人,我?没?办法?不恐惧。
我?的?身体在发.抖,对不可思议世界的?恐慌自骨缝间钻出,凉气从身体涌向四周。
尽管理智一直强调祂目前为止如何安全,来自于本能?的?恐惧还是让我?头皮发凉、嘴唇发麻,就连脚底板也?被?寒意浸.透了。
即便如此,我?还是问出了最想?知道的?那个问题。
“能?不能?告诉我?,你的?名字?”
面对我?的?话,祂张扬飞舞的?发丝蔫答地垂落一瞬,才重新张牙舞爪地飞起?来。
“说谎,她说谎。”
祂回避我?的?视线,揪着我?的?衣摆,声音弱了许多,语气委屈极了。
与此同时?,关兰叮嘱我?。
“我?不在你身边,露露一定要好好注意休息。”
我?不知道先回哪个,但既然影子不回答我?的?问题,我?也?不想?理会祂莫名其妙的?话。
什么?说谎?
还能?有谁撒谎?
我?忽然想?起?这房间里虽然只有我?和祂,但关兰和祂怎么?可能?...
难道她们?认识?
哪怕看不清祂的?面目,我?还是看向祂眼睛的?位置。
这才发现那里依然是空的?,我?可以直接透过空洞看到祂身后的?景象。
即便是影子的?形态,凝聚成实体的?时?候,也?还是没?有眼睛吗?
每当这时?候,我?就会想?起?艾佳馨受人捐赠的?那双眼睛,可世界哪有那么?小。
想?这些事情并不耽误问话,我?的?语气有些迟疑,“你...认识兰兰?”
祂忽然松开我?的?衣角,裙摆下的?影子纷纷收回,似乎想?重新藏回影子里。
这怎么?可以?我?绝不允许,于是我?心一横,伸手?抓住了祂的?手?腕。
诶?!竟然真的?抓住了。
我?有些意外,但现在容不得我?想?太多,我?问祂:“你认识她?”
祂偏过头不敢看我?的?眼睛,也?不再开口回应。
这样消极抵抗的?态度看了实在让人恼火,先前祂对我?做的?那些事,哪一件不过分了?
无论是在奚蓉面前,又或者在ktv的?时?候,倘若祂读得懂人心,肯定知道我?当时?被?名为尴尬和社死的?情绪淹没?,如果?我?没?忍住呢?
如果?奚蓉或者张若安发现了我?的?不对劲呢?
连我?自己都不敢假设这种万一。
“为什么?不回答我??”我?知道自己的?语气并不好,而祂也?分明?有挣脱的?力气,可偏偏我?们?就是这样僵持住了。
谁也?没?再说话,是电话里关兰的?声音打破了开始凝固的气氛。
“对了,露露,张若安现在是不是也?在奚蓉那里?”
“你们?见面以后,她有没有对你乱说话?”
累了,毁灭吧世界。
我?闭上眼睛,等待我?解开的?谜题太多,以至于我产生了消极怠工的想法。
像是赌气,我?松开影子的?手?,冷着脸重新打开了手?机话筒,又不知道哪里来的?勇气瞪了祂一眼。
凭什么??什么?也?不告诉我?,却有脸一遍遍地对我?说爱我?、想?我?,甚至要我?回应这份莫名其妙的?爱和想?念。
又对我?做出那些羞于让人知晓的事情。
而我?却连祂的?名字都不知道。
凭什么??我?深吸了口气,让自己的?情绪稳定一些,才回答关兰的?话。
“嗯...她也?在这里,不过我?和她话不投机,半句都嫌多,而且奚蓉今天请了假,一直是我?们?三个人在一起?。”
我?知道自己的?表情很冷淡,偏偏演技却有了质的?飞跃,语气如往常一般,听不出半点异常。
“也?不知道她要在这里待多久,总是一副苦瓜脸的?样子看着我?。”
关兰为什么?会知道张若安来奚蓉这里了?
这两年来的?相处,不仅是关兰对我?的?小动作了如指掌,不擅揣测人心的?我?,也?能?发觉她语气里的?紧张。
关兰在紧张什么??
余光里,影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?的?胳膊。
我?淡淡地看了祂一眼,还是不想?理会。
好像人就是这样,在未知的?时?候恐惧一切,在发现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?时?候,又开始得寸进尺了。
即便我?还是不知道祂的?姓名,但我?也?明?白了一件事——
祂不会伤害我?。
只需要这个认知形成,我?的?心里便没?有那样害怕了,毕竟人类恐惧未知,其实是害怕遭到伤害却无法?应对。
比起?祂,我?现在更需要打起?精神应付关兰。
在过去的?两年里,我?从来没?有想?过,会有一天,我?需要对自己最好的?朋友提起?戒备,甚至反复思虑琢磨她说的?每一句话、每一个字。
“露露,我?知道你一向性格好脾气软,总觉得世界上没?有坏人。”
我?安静地听着,知道关兰接下来会说什么?。
“但是这世上就是有像张若安这样的?人,先前要不是怕你上当受骗,我?也?不会把那些聊天记录给你看。”
“露露,如果?是别人,我?也?就不说什么?了,但张若安这个人很会伪装,连奚蓉都被?她哄过去了,我?不想?你被?她骗了受到伤害。”
张若安,会骗我?什么?呢?
我?想?着那份合同,白纸黑字,鲜红印章。
用?一份假的?合同协议来骗我?吗?
还是说,为了骗我?,煞费苦心地买下我?的?房子,帮我?凑够治疗的?费用?,再将?房子无偿归还。
难道这一切种种,都只是为了让她之后的?欺骗更有可信度?
“我?知道你一向听奚蓉的?话,但张若安这个人是绝对不能?深交的?,你又太过天真容易相信别人....”
关兰犹自殷殷叮嘱,“总之,露露,如果?张若安想?和你说什么?,你一定不要相信她。而且我?和她因为之前的?事情,算是彻底撕破脸了,她肯定会跟你说我?坏话。”
她顿了顿,也?许是见我?一直没?有回应,也?许是发现我?不像从前那样和她一起?声讨张若安,她的?语气带了一丝委屈和试探。
“如果?张若安联合奚蓉说我?坏话,露露不会相信吧?”
我?听着关兰温柔关切的?话语,又察觉到她话语里不动声色的?打听,笑容有些苦涩。
“当然不会。”我?这样回答她。
关兰好似是信了,她得意地笑道:“我?就知道,对露露来说,我?才是最重要的?那个。”
影子忽然捉住我?没?拿手?机的?那只手?,硬是将?祂的?手?指嵌进我?的?指缝间,仿佛是在宣告主权。
我?甩了甩,祂没?松手?,反而扣住我?的?手?,不许我?挣脱开来。
莫名其妙。
只是祂的?力气太大,当祂想?这样做的?时?候,我?也?没?有办法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