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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
    因而,谢夷这阵子过得还算清静。
    一早便坐在书房,研究从吴侍郎家拿出的那本账册。
    那位吴侍郎生前左右逢迎,游走于太子与齐王之间,结果命丢了,账册也给他人做了嫁衣。
    林知霁瞄了一眼,密密麻麻都是字,看得他眼晕。
    但他又没有别的选择,于是只能看谢夷的手。
    谢夷的手指很长,骨节分明,掌心布满了茧子,右手手背上还有一道横亘整个手背的疤痕,压着浮凸的青筋。
    明明是一双分筋错骨的手,可握笔时,亦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写意。
    林知霁看着看着便有些走神。
    也就并没有注意到,那只握笔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,纸上晕开了一滴墨。
    这时,房门被敲响。
    林知霁骤然回神。
    而谢夷便也放了笔,随手将那张晕了墨的纸揉成团:“进来。”
    一名长相平凡的丫鬟端着清茶和点心走了进来。
    她叫做青黎,正是先前向谢夷汇报蒋氏阴谋的那个丫鬟。
    谢管家办事雷厉风行,第二天就给清平院配好了下人。
    四名丫鬟,两个小厮,还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婆子。
    除了青黎,还有一名叫做松绿的小厮,也是谢夷的下属。
    林知霁在心里吐槽,安排得如此恰到好处,很难说这将军府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卧底。
    而这两人不止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,干起内务来也是满分。
    不过一两天,就将其余下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,将这院子管理得水泼不进。
    谢夷成了将军府正经的少爷,该有的待遇自然也跟上了。
    别的不说,光是吃的,除了每日三餐的饭食外,还有份例的茶叶、瓜果和点心。
    青黎走进书房,熟稔地将茶和点心放好。
    今天的点心和往日不同,是酥皮的咸点心。
    起酥十分优秀,透着猪油独特的咸香气息,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。
    林知霁从听到谢夷让青黎去厨房点这道点心的时候,就非常期待了,就等着谢夷品尝,自己好跟着蹭蹭味道。
    谁知谢夷只是瞥了一眼点心,就淡淡道:“拿走。”
    林知霁:“!!!”
    青黎也不敢多问,将点心收进盘子里就退了出去。
    眼睁睁看着美味的点心离他越来越远,林知霁简直又生气又无语。
    你说你不吃你点它干啥!!
    要不是确定自己没有得罪过谢夷,林知霁都觉得他简直是在针对自己。
    现在也只能归结为,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了。
    他一个正常人,自然是不能跟神经病计较。
    哎,只是可怜青黎了,摊上这么个老板。
    于是,谢夷便看到,意识空间里,原本气得一闪一闪的圆球又默默地平复下去。
    又是如此。
    自从那晚过后,林知霁便与他有了隔阂。
    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生动,有什么说什么,变得很有分寸。
    自己看账册时,他会主动避开,遇到爱吃的点心,也不像从前那样耍小机灵,假借任务的名头让他吃。
    甚至自己这样激怒他,他都能忍下去。
    他就这般恐惧自己?
    谢夷握笔的手陡然加重。
    原本写意风流的字迹,也变得凌厉煞气,冷冽的笔锋几乎要力透纸背。
    林知霁下意识打了个寒颤。
    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,他变得愈发体贴。
    他自觉这些日子自己已经很为谢夷着想了。
    谢夷独处,他安静如鸡。
    谢夷工作,他安静如鸡。
    谢夷出门杀人,他都死死咬住嘴巴没有发出尖叫来干扰他。
    甚至顾及着谢夷的面子,都没有拿日常任务出来烦他。
    可谁知,谢夷不仅没有领情,反而更加喜怒无常了。
    连藏锋都隐隐有所感觉,低声问沈献:“主上最近……是不是心情不好?”
    沈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。
    他觉得自己这位同僚当初切的不是手臂,可能是脑子。
    他也不想想,从前审讯这些脏活,主上哪里有功夫搭理,最近这两天却几乎像是住在地牢一般,吓得负责审讯的人效率都高了许多。
    沈献因为平常都待在齐王府,只有汇报的时候过来,还好一点。
    而且,本以为受影响最大的松绿,不仅没有消瘦,一段时间不见,脸居然胖了一圈。
    据说因为是主上每次都要点点心,但点心上了又撤下,结果都进了他的肚子。
    沈献都茫然了。
    胖成这样,到底是吃了多少点心啊?
    还有,主上不是不吃点心的吗?
    藏锋不解地嘀咕:“可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让主上不高兴的事情啊,所有事情都在按主上的计划顺利进行中,将军府那边……”
    沈献无奈地打断他:“行了行了,你别瞎想了,应当与这些无关。”
    藏锋:“那跟什么有关?”
    沈献:“……”
    我他爹的要知道,现在还会跟你一起在这里罚站吗?!
    -
    阴寒的地牢里,一名犯人被吊在刑架上,身上血痕斑斑。
    负责审讯的人名叫霜刃,是谢夷手下专门负责刑罚的人。
    但凡进了他的地牢里,就没有撬不开口的,再硬的骨头都能被他打折了。
    可眼下,这可令小儿止啼的恶人,神情却有些僵硬,那张常年不见阳光而肤色惨白的脸上,也浮现出细密的汗珠。
    而造成这一切的,便是坐在椅子上看他用刑的谢夷。
    谢夷穿着一件天青色锦袍,头发被整齐地束在玉冠里,露出那张极致俊美的脸。
    他屈起食指抵住额角,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优雅。
    若不是身处阴森的地牢里,倒像是位吟风弄月的公子哥。
    他撩起眼皮:“怎么停了?”
    霜刃小心翼翼道:“主上,人已经晕过去了,再用刑也没用了,这……”
    然而,谢夷闻言,却只是淡淡道:“继续。”
    霜刃脸都要苦出汁了。
    主上今日亲临,他和沈献、藏锋一样懵逼。
    这几个犯人有那么重要吗?
    好吧,就算他们有那么重要,可主上压根对供词不感兴趣,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他。
    总不至于真是来观赏他用刑的吧???
    可是主上发了话,他也不敢停。
    犯人只要晕过去就行了,而他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。
    又要看着惨又不能真把人弄死,用刑用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。
    单调的鞭声在地牢中回响。
    谢夷眼睫微垂,恶劣地想着:林知霁既然厌恶血腥,他就偏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一切。
    而且,他也想知道。
    林知霁如此恐惧他。
    会来求他吗?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    第9章
    林知霁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    他这些天被迫跟着谢夷杀来杀去,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,但此刻还是感受到了极其的不适。
    哪怕他闭上眼睛,也能听见惨叫声,听见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,还有那浓重的、无孔不入的血腥味。
    他一边在心里骂谢夷变态,一边又没有骨气地朝他低头:【宿主……】
    少年的声音没有往日清脆,带着点被磋磨的委屈。
    谢夷的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,随后朝霜刃挥了挥手。
    瘆人的鞭声瞬间停了下来。
    谢夷:【何事?】
    林知霁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那血葫芦似的人影,试探着开口:【你看,这人都晕了,要不然……】
    谢夷平静开口:“霜刃,继续。”
    林知霁急忙改口:【别别别——】
    他只能退而求其次,可怜巴巴地问:【那……我们能出去吗?】
    【哦?】谢夷缓缓站起身。
    林知霁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,还没来得及高兴。
    就发现他并不是要离开地牢,而是直接走到刑架前面。
    犯人的惨状瞬间映入眼中,伴随着浓烈到粘稠的血腥味,几乎令人作呕。
    林知霁:!!!
    谢夷却毫无所觉。
    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从霜刃手中接过那柄鞭子。
    那鞭子带着倒刺,被鲜血浸得乌黑发亮,与那仿若白玉雕成的手掌形成鲜明反差。
    他指尖轻叩鞭柄,语气闲适:【说说理由。】
    林知霁:?
    就在他发愣的一瞬间,谢夷扬起手里的长鞭,鞭尾划破空气,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声音,落在了犯人身上。
    伴随着骨裂声,犯人的身体下意识抽动了一下。
    林知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。
    不等谢夷挥出第二鞭,他急忙开口:【我说我说……】
    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:【主……主要是因为这里面太冷了,宿主你前几天不是受伤……对,受伤了吗?这种阴冷的环境不适合养伤……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