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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山风物志 第175节
    “我要见尊主人。”
    “等着。”
    又过了许久,那道院门才终于被打开,庭院平平无奇。
    一个中年女侍领着殷誉成一直走到了一间屋子外,低声道:“公主,信王来了。”
    “进来吧。”
    门被吱呀一声推开,只见屋中到处都挂着白幡,烟气缭绕。
    而正对着门的是一排又一排的案几,上面摆满了灵牌,给人一种阴森可怖之感。
    正中的灵牌上写的一列金色大字。
    “大越国恪俭揆文奋武敦仁烈皇帝神位。”
    其余灵牌则像是越国的文武百官,立在越国皇帝身后,居高临下地看着殷誉成,给他一股强大的压迫感。
    一道身影正跪在屋中的蒲团上,轻轻地敲着木鱼,发出“笃笃笃”的轻响。
    这是个四旬妇人,穿着的是一身的僧袍,看起来是个带发修行的居士。
    “公主。”
    殷誉成入内,难得很客气,先是对着越国的亡国之君合什,方才开口询问。
    “不知令师兄可还在雍京?”
    “师兄云游去了。”
    殷誉成问道:“如何才能联络到他?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寻他。”
    “若我所猜不错,你是死过一遭了。”
    “你如何知道?”殷誉成颇为讶异。
    “你身上有腐烂的气味。”
    “这才不到三天,怎么就……”
    “你心太急了,心越急,烂得越快。”
    殷誉成道:“我该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有何怎么办?你死过一遭,又活了,白捡了一条性命,还有何不满足?”
    “这样发烂的性命有什么用?!”
    “不想要,你就去死。”
    妇人依旧跪坐在那轻轻敲打着木鱼,随口一句话却是噎得殷誉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“不行,你们得替我想办法生出儿子,父皇才会把皇位传给我,我攒了那么多年的精血!”
    “那你生便是。”
    “我都要烂了还怎么生?!”殷誉成大怒。
    “螈人自然也能生子,可惜,越国灭了,那些螈人也都被你们杀了。”
    妇人依旧慢条斯理,根本不在乎殷誉成的痛苦。
    气得殷誉成恨不得上前抢过她的木鱼。
    他焦急地踱了两步,忽想到一事,道:“你可知是谁杀了我?”
    “不是你三哥?”
    “不是,是顾北溟那个儿子,顾经年。”
    敲打木鱼的声音终于停了,那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回过头,显出了脖颈上的一个烙印。
    骁毅军俘虏的烙印。
    第145章 往事(一)
    一只鸟儿飞落在凤娘手中,发出了几声哀鸣。
    凤娘闻声一叹,眼眸中也流露出伤感之色,与殷誉成一战,死去了太多的鸟儿,对她而言其实像是失去亲人一般。
    “你放心,我会为它们报仇。”
    凤娘轻声念叨着,手上的小鸟发出清脆的啼鸣,像是叮嘱她要说到做到,然后才振翅飞去。
    再转过头,却见顾经年正站在檐下看着。
    两人隔着回栏对望了一会,凤娘起身,顾经年才迎上前,却也没马上问她打探到了什么。
    他这人狂妄无礼,有时候却能够体会到她的心情。
    “殷誉成应该是出了信王府,往城北去了,在北桥一带,再具体的鸟儿也没探到。”
    “好,我联络了东宫,他们答应保护你。走吧。”
    凤娘问道:“太子与殷誉成是兄弟,不会把我这个逃婚的‘信王妃’交出去?”
    “我把殷誉成死而复生的秘密告诉他们了。”
    “那你如何解释你杀殷誉成的理由?”
    “为裴念报仇。”
    “他是雍国皇子。”凤娘道:“哪怕是报仇,你杀他也如同谋反。”
    顾经年道:“我说殷誉成和我为了你争风吃醋,他先动的手,我迫于无奈才反击,没想到误杀了他,更没想到他还能复生。”
    凤娘没怪顾经年坏她的清誉,反而道:“那我得与裴念一样当你的相好了?”
    “东宫能信就好。。”
    凤娘有些担忧,问道:“东宫值得信任吗?”
    “可否信任,也看阶段。”顾经年道,“就目前这个阶段而言,东宫显然和我们一样,想知道殷誉成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    凤娘点了点头,知道在雍国并无容身之处,与其躲躲藏藏,不如早点反客为主,遂随着顾经年一起去了东宫。
    殷婉晴早做了安排,让凤娘与裴念等人一个院子居住,也并不多问凤娘什么。
    能问凤娘的,顾经年都知道。
    处置完此事,殷婉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顾经年一眼,问道:“在瑞国,你与裴念私奔,在雍国,你与凤娘私奔,你到底有几个心上人?”
    “事不过三。”
    虽然顾经年一个心上人都没有,却并不想给殷婉晴一个确定的回答。
    他毕竟是细作,保不齐下次还有需要私奔的时候,便给自己留了一个余地。
    这回答让殷婉晴哂笑了一下。
    “浪荡子。”
    顾经年轻描淡写地一摆手,道:“谈正事吧,你可有殷誉成的下落?”
    他并不告诉殷婉晴方才凤娘打探到的情报,想先看看她有几斤几两。
    “东宫在信王府上并无眼线。”
    顾经年道:“可我说他死而复生了,你与太子居然就直接相信了。”
    “你说的不是真话吗?”殷婉晴反问道。
    “是,我是说,你们好像并不惊讶?”
    “惊讶啊,真的很惊讶。”殷婉晴道:“但,那确实是殷誉成能做出来的事。”
    “哦?”
    “他一向自诩天赋是诸皇子当中最好的,对储位安排不满,且他喜欢钻研旁门左道,近年来又常常是一副有恃无恐的作派,我与父兄早疑他有阴谋了。”
    “郡主说的旁门左道是炼术?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“殷誉成炼成这复生大法,总该有炼师、药材,从何而来?”
    殷婉晴沉吟道:“我亦在想,雍国炼术不兴,他找了谁做成此事?”
    顾经年这才问道:“北桥一带,何处与殷誉成有关?”
    “为何这么问?”
    “忽然想起来的。”顾经年道,“之前见殷誉成,恰好听到了他说得去北桥一趟。”
    殷婉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察觉到有些不对,殷誉成这般说出来的能是什么重要地方,偏值得他特意提一句。
    但她还是思忖了起来。
    “北桥?那一带并无权贵居住,多是些商旅。”
    踱着步,忽然,殷婉晴停下了脚步,眼珠转动了两下。
    顾经年问道:“想到了?”
    “未必对……可雍国并没有特别厉害的炼师,若有的话,多是瑞国,或是越国来的。”
    “越国?”
    “越国曾一度以炼术强国,又因炼术亡国。”殷婉晴道:“它国灭之后,有一部分人便逃到了雍国,而北桥一带,便住着一位越国公主。”
    顾经年遂想到了裴念此前与他说过的话。
    开平司也有那位越国公主的情报,知她名为卫俪,亡国时曾率一部分越军突破,逃到了雍国,据说本要与雍国皇子联姻,不知为何作罢了。
    裴念当时还怀疑她是顾经年的生母。
    套出这个消息,顾经年没有多余的话。
    “去?”
    殷婉晴愈发狐疑,却点点头,道:“派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