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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山风物志 第230节
    “就在壶关驿。”
    “我问几句话。”
    顾经年话虽如此,却没有亲自问话,而是让苗春娘代劳。
    他也是第一次看苗春娘如何窥探别人的记忆。
    许是苗春娘的异能并不强,并不能仅凭眼神就让人进入恍惚状态,而是配合了一个手指轻轻摇摆的动作。
    而让人恍惚了之后,窥探记忆的方法并没有特别神奇,无非是她一句一句地问,对方一五一十地答。
    当时押送殷括的士卒说了一句话引起了顾经年的注意。
    “我们被郡主的风刃割伤,太上皇吸了我们当中两个人的血。”
    螈人平时并不以吸食人血为生,若吸血,大概就只有一个目的,为的是产生更多的黏液,好一分为二地复生。
    顾经年遂沉吟道:“看来,他或许又变成了两个甚至很多。”
    董才良闻言不由惊慌,问道:“那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若这样,也许我们永远都捉不完他。”
    董才良担心此事的后果要自己承担,拉过顾经年到一旁,低声道:“成业侯,若太上皇在外……在外繁衍,朝廷查起来难免会知道人是在老夫手里丢的。如何是好啊?”
    顾经年想了想,道:“放心吧,陛下不会怪罪于你的。”
    董才良抚须细想,倒也能想明白几分,只是难免忐忑。
    他们在壶关驿乘坐飞车,数日之后便抵达了雍京。
    董才良先入宫向殷誉和禀报此行的所见所闻,他不敢说自己弄丢了一个殷括,只将顾经年在炼化场中大杀特杀一事说了,末了,匍匐在地,等待殷誉和开口。
    “董爱卿请起。”殷誉和显得十分宽厚,温言道:“你此事的成果,远远出乎朕的意料,办得好啊。”
    “臣愧对陛下。”董才良道:“未能助陛下达成心愿。”
    “哪是什么心愿?不过是为了大局向顾北溟妥协罢了。”殷誉和道:“你与成业侯做得好,捣了炼化场,使朕不必妥协,好!”
    说罢,他脸上显出一个释然的笑容。
    董才良抬眼看去,见状,长舒一口气,道:“陛下圣明。”
    “爱卿一路劳顿,且退下歇息。晚些,朕赐宴款待你。”
    “谢陛下隆恩。”
    殷誉和眼看着董才良退下,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,神色难看了起来。
    他起身往殿后走去,抬手止住想要跟着他的宫人,独自去换了一身黑衣,打开寝殿中的暗道,走进地宫。
    地宫已经荒废,但在石阶处却还立着一道由曜石构成的门。
    殷誉和穿过这道门,进入了一间小院。
    庭院寂静无人,后方有一座阁,拾阶登阁,一个美妇人正坐在栏杆边煮茶。
    “我还想着也许你不敢再来了。”美妇悠悠道:“上次顾经年与你女儿带人来搜查了这里。”
    说罢,她抬起头,正是卫俪。
    第194章 用意
    “顾经年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。”
    殷誉和在卫俪的对面坐下,说起了顾经年在居塞城的所做所为。
    这时候他一点也不摆皇帝的架子,就是一个温柔的男子在向红颜知己倾诉。
    末了,他摇着头,自嘲道:“或许我这一生就不该获得异能,好不容易下了决心,那小子却狠狠‘告诫’了我一番啊。”
    卫俪道:“我早与你说过,下螈种求复生不可取,且顾北溟的目的很可能是以炼术消耗雍国。”
    “话虽如此,我还是太脆弱了。”
    殷誉和语气中透露出了忧虑之意。
    这次,顾经年对顾北溟反抗,带给了他强烈的危险感。让他想到殷景亘有朝一日或许会如此对待他。
    “你脆弱并非一日两日,要想改变,总需循序渐进。”卫俪道:“你近来在担心什么?”
    “无非是,父与子啊。”
    一个杀不死的父亲,一个过于强势的儿子,给殷誉和带来的烦恼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。
    “内斗,内斗。”卫俪道:“我还是那句话,瑞国才是大敌,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    说着,她脸色郑重了几分,再次告诫殷誉和。
    “在魏皝炼化得杀不死、甚至长生不老之前,我们若不能除掉他,将再也没有机会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……”
    “我看你们不知道!”卫俪语气有些恼怒,“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?炼成螈人……魏皝在成神成圣,你们却想把自己变成了阴暗角落里蠕动的虫子!”
    殷誉和苦笑,道:“当时制定拉拢顾北溟的计划,是你提出来的。没想到被顾北溟摆了一道,改变了父皇的心志,我亦无可奈何。”
    “可你的心志也变了。”
    “我是暂时安抚顾北溟才答应与他合作。”
    卫俪道:“我看你是发现自己与魏皝的差距太大了,动摇了决心。殷誉和,你以前虽文弱,心志却极强,如今……”
    “俪娘,你冷静些。”殷誉和握住卫俪的手,道:“你太激动了,你看起来很害怕魏皝。”
    “我当然害怕,越国举国之力凝炼的异能全成了他的神通!”
    “我们还有时间。”殷誉和道:“他没找到凤凰,尚不能涅槃,他还是怕火,怕砍头,还是会老死,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杀死他。”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卫俪摇头道,“我们被太多事牵扯了精力,你最近每次来,都在说你多害怕你儿子。”
    “他们走错路了,要对付强敌,不能只靠反对炼术。”殷誉和道:“这是你告诉我的。”
    “是,他们走错路了,但我会引导他们走正确的路,我已经做出安排了。”
    “好,好,我知道你一向有办法的。”
    殷誉和起身走到对座,揽着卫俪的肩,安抚着。
    过了一会,两人一道进了阁楼中的屋子,交颈相欢,各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    其实,十七年前,殷誉和见到了卫俪的第一面,就想要娶她。
    并不仅是出于与越国联姻的考虑,最初,就是很简单的,他的心被她打动了。
    于是他恳请殷括下旨赐婚,殷括答应了,但没想到旨意传达下来,赐婚的却是老八殷誉成,殷誉和亲自去求了殷誉成,让他拒绝了这桩婚事。
    遥想当年,兄弟二人之间还是有情义的。
    恰如此时,他与卫俪之间还有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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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顾经年再见到卫语诗,差点没能认出她来。
    当时土里土气的小村姑,月余未见,竟已褪变成了一个矜持贵气的漂亮姑娘。
    “阿兄,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没什么,你变化挺大的。”
    “没有啦。”
    卫语诗低下头,接着,目光落在了顾经年身后抱着孩子的苗春娘身上,惊艳于世间有如此绝美。
    她不知苗春娘是她母亲安排到顾经年身边的,问道:“这位是?”
    “是我大嫂。”
    “见过大嫂。”
    “郡主有礼了。”
    苗春娘身为越人,对公主之女自有一份尊崇,只是不敢明着表露,只好浅浅行了个万福。
    顾经年从她怀里接过陆安然,问道:“你不去见你师父?”
    苗春娘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我没有师父,在雍京我只有你一个亲人。”
    她偏要隐藏着身份。
    卫语诗则探头去看顾经年怀里的孩子,笑道:“好可爱啊……”
    “哇!”
    陆安然对上卫语诗那双分明很温柔明亮的眼睛,却是忽然大哭起来,侧身往顾经年怀里钻,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小姨娘。
    苗春娘遂接回孩子,道:“你们兄妹聊聊吧,我带她去喂些吃的。”
    卫语诗好生失落。
    顾经年正待安慰她,她瞥了顾经年的眼神,道:“阿兄你不用说那些话,我没关系的。”
    “嗯?你能看出我的想法了?”
    “一点点。”卫语诗掐着指头道,“我勤加练习,还是有用的。”
    “厉害。”
    “阿兄……”
    卫语诗欲言又止。
    顾经年便问道:“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我母亲与阿兄一样,反对炼术呢。”卫语诗道,“她故国灭亡,便是因炼术之恶,深受其害。可她近年来却又想明白一件事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
    “炼术之恶,恶在残害生灵,以万人之性命供奉一人。可若有不伤人性命的炼术,获得之后,勤加修练,则可变害为益。”
    “看来,越国公主是让你来教我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