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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    谢鸢的指尖掠过她细长的睫毛,热泪盈眶。
    谢崚清醒的时间总是很少,她总是这个样子,短暂地醒来,又沉沉睡去。
    谢鸢心绪复杂,就在这时候,她听到有人喊她。
    “陛下,前线消息。”
    明月忽然进来了,见谢鸢抱着谢崚,便立在屏风后。
    谢鸢伸手抹干净眼泪,“何事?”
    “还需您亲自过目。”明月脸色苍白着将一封信笺朝前一递,谢鸢放下谢崚,走到屋外,夺过信封便看了起来去。
    上面的文字让谢鸢心一沉。
    ——慕容昭,称帝了。
    正月三十,慕容昭在龙城祭拜先祖,自立为帝,国号燕,改元太初,立夫人贺兰氏为皇后,夫人朱氏为昭仪,世子慕容徽为太子。
    谢鸢呼吸短暂凝滞,心想难怪慕容徽这么急着回家,原来是因为这个。
    赵国和楚国自顾不暇,这个时候称帝,没有人有空讨伐他。
    谢鸢烧掉了信封,回到床前,谢崚已经睡熟,呼吸很浅,浅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。
    她轻轻地揉了揉谢崚的脑袋,“从今往后,可就真的只剩下你我两个人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谢鸢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清辉殿了。
    这里的一草一木,都是她亲手布置的,当初她娶慕容徽,虽然是为了联盟,但是她也曾有过期待。
    于是她精心布局宫殿,假山鱼池,花草树木,还有殿内的装潢,都是别出心裁,她想要用最好的宫室来迎接他,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跪在地上求他的卑贱女子,想要通过这些小细节,让慕容徽能够在楚国过得开心。
    可是后来呀,她明白了,本该翱翔蓝天的鸟儿,无论被关在多么漂亮的笼子里,也不会开心的。
    院子中,两棵红梅树盛开,灿若红霞,谢鸢遣散了所有人,立在树下,泪如泉涌。
    她抚摸着树干,她当年种下这树的时候,还只是两棵树苗,今日再见,已经亭亭如盖。
    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,一点一点往她身上加压,几乎要将她击垮。
    北伐的挫败,慕容徽的叛变,还有谢崚的病情。
    她真的害怕,害怕谢崚会离她而去,那她又要重新变成孤身一人了。
    她扶着树干,缓缓蹲下身去,眼泪融化白雪,她小声呜咽着,成为帝王后,喜怒哀乐不露于外,连哭泣都不敢放声大哭。
    忽然间,她感觉身子一重。
    抬头一看,素袍男子立在身后,将斗篷披在她身上,缓缓起身,身姿挺立,嶷如断山,眼眸清寒,“陛下。”
    谢鸢一愣,“你怎么……”
    “阿芸告诉微臣,说陛下最近不太好,所以微臣就回来了。”
    谢渲说着,朝谢鸢伸出手,“最近的事情微臣都听说了,陛下莫怕,眼下虽面临困境,但熬一熬,总能熬过去的。”
    “你看哪,就好比这漫天风雪,总会有消融那一日,陛下你说是吗?”
    北伐失利,还有下次,谢崚的兵也会好的,至于慕容徽——
    往者不可追。
    谢鸢下意识握住他的手,她这才发现,谢渲没有穿道袍,而自称也从从前的“贫道”变成了“微臣”,她问道:“你要回来吗?”
    谢渲道:“陛下有难,微臣自当陪伴在侧。”
    他停顿片刻,又道:“别怕,兄长来了。”
    “兄长这次不会走了。”
    这日之后,谢渲回到了朝廷,领司空一职,分走了他侄儿和谢鸢的不少政务,谢鸢也轻松了不少,能够专心照顾谢崚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等到春天的时候,谢崚的情况终于好转了。
    或许是天气回暖,她的风寒散去,肺热渐渐褪去,渐渐能够下床了。
    许久没有照过镜子,谢崚都不敢相信镜子中的人是自己。
    在生病之前,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些许婴儿肥,体态不算胖,但是相对于普通孩子,还是比较圆润一些。
    现如今,她瘦得脸上甚至找不到一块像样的肉,眼窝深陷,她觉得自己的样子真的好像一副骨架。
    她看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,已经愈合了,但是被剑划伤那个地方,依然留下来一道浅浅的疤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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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有话说:大概一两个小时后还有一更
    第51章 燕皇
    太医说,随着她年纪增长,或许这道伤口会渐渐变淡。
    或许有朝一日,可以完全淡到看不见也说不定。
    说这话到时候,太医眼光闪躲,生怕受到谢崚责罚。
    谢崚估计他是在哄自己的。
    谢崚侧了侧身子,只要不细看,伤口还是不太明显的,但如果要将头发全部梳起绾成双丫髻,那她的脖子就不如从前那般白玉无瑕了。
    她松了口气,还好,不算太丑,她还能够接受。
    小河给她披上一件披风,“殿下,太医说,今天你可以出去走走了。”
    “殿下,出去吧,外面桃花都开了。”
    小河劝道,谢崚已经病过了一整个冬天,因为不能吹风,所以她整个月都关在屋内,连窗户都没有开过,更别说到外面去看看院子里的景色了。
    春日一来,院子的花叶新引,桃花都已经开了,粉嫩嫩的桃花开了一簇簇。
    她谢崚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,踩在泥土地上,因为没有恢复好,脚步还有一些虚浮,往前走的时候,险些摔了一跤。
    “小心。”
    多亏小河,扶了她一下,没有让她摔倒。
    忽然一阵风吹起,谢崚怅然得抬起手,去抓空中飘落的桃花。
    她抓到了一片,虚
    虚实实地握在掌心,大病初愈,她的掌心没有力气,她握了一会儿,又轻轻松开,任由掌心的桃花飘落在地。
    她还活着,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养病,她对自己的身体终于是有了实感。
    她还活着,真真切切地活着。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她的眼里此刻含着热泪,活着真好,活着她可以看见春花灿烂,活着,她可以感受温暖的阳光,活着,她还可以吃很多很多好吃的。
    这个世界上,没有什么比真真切切活着要好了。
    只是,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,谢崚低头看着凋零的桃花,鼻尖颤动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三月,江南早春,冰雪消融。
    而北方龙城,此刻依然大雪封锁。
    宫殿中,慕容徽打开密匣子,犹豫了许久,才敢取出里面的信。
    即便已经回到了龙城,但是这些日子,他一直在关注着谢崚的消息。
    他还有几个密探留在建康,将谢崚的情况汇报给他。
    知道她病重,他的心揪成一团,痛恨又懊恼。
    若是知道会让谢崚受这等罪,他就不该将她带出京城,让她受那么严重的伤,得那么严重的病。
    要是别人害她变成这副样子,他早就将对方千刀万剐,可是偏偏……偏偏这个人是他。
    他每天都在等着谢崚的消息,既盼着她好转的信息到来,却又害怕看到更坏的消息。
    他的手指收拢,几乎要将这张纸捏碎。
    过了许久,他终于缓缓张开了信。
    探子带来的是好消息,说谢崚已经能够坐起来吃东西,太医也说了,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。
    只要坚持喝药,等入春后,病大概能够痊愈。
    慕容徽的眉头在这些文字中缓缓舒展,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    可是,这丝笑容转瞬消散,他俊美的眉头紧皱,谢崚最不喜欢喝药了,她喜欢甜,不爱吃苦的东西。
    她不肯喝药怎么办?
    侍女有没有为她准备蜜饯?
    吃了蜜饯,药效会不会下降,谢崚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?
    更多的担忧涌入脑海,将他遍布,他抿紧唇,他不敢想,谢崚是否会怨恨他。
    恨他将她留在南方?
    “太子殿下!”
    倏而,密室的门被推开了,慕容徽走出门去,满地皆是效忠于他的死士。
    “夫人在清露台,那边已经安排妥当。”说话的人是贺兰絮,他将一柄青铜宝剑递给慕容徽,“世子,该出发了!”
    慕容徽神色阴沉,将剑佩戴在腰侧,“诸君,随孤赴宴!”
    清露台上,笙歌雅舞,慕容昭不顾坐在身侧的皇后,怀中揽着一貌美人,行止放荡,欣赏着台下的歌舞。
    翩翩起舞的舞姬身子绰约,舞姿妖娆,慕容昭抚掌大笑,“夫人,朕与你当初相遇,你亦在舞池中起舞,而今你已作朕妇,十有八九年矣。”
    朱夫人轻笑:“妾福浅命薄,得以侍君,乃妾之幸。”
    两人旁若无人般你侬我侬,贺兰夫人脸色不动,远处,诸武士正渐渐靠近。
    慕容昭喝得烂醉如泥,全然不知——一场惊变,即将发生。
    燕国太初元年三月,昭仪朱氏生辰,燕太祖为昭仪贺生,于清露台设宴。